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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梳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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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.

司珩青大步過去, 捏著狐貍後頸,將他提了起來,長長的尾巴懸在空中, 尾梢掃到了郁秋的臉。

郁秋睡醒了, 睜開眼便看到江白被拎在空中,縮著脖子, 臉上的肉都擠到了一起,吊梢眼盯著她, 一臉猥瑣的模樣。

郁秋:“……”

“滄瀾宗主, ”郁秋坐起來, “你做什麽?”

“郁秋。”

“有話直說, ”郁秋撥了下耳側頭發,煩躁地說, “不用每次都叫我。”

“其他門派都到了,在大殿上等著,”司珩青將江白丟在地上, 揚眉看她,緩緩說, “我來伺候師尊梳洗。”

“這話怎麽聽起來, 像是你要給我送終?”郁秋幽幽地說, 不禁被自己逗笑了。

司珩青正色道:“郁秋。”

郁秋斂了笑, 掀開被子, 司珩青上前扶她, 給她拿上衣裳。

郁秋的發髻很簡單, 隨意梳了兩下,拿發簪挽好,便能出門了。

司珩青在旁邊看著, 註視著鏡中的她。

一兩百年過去了,她容貌一點變化都沒有,連眼神也是從前那般清澈。

小的時候,他還挺喜歡給師尊梳頭,他會挽各種好看的發髻,每天早上都會站在她身後,對著她面前那面銅鏡,一遍遍地梳理她那頭柔軟、烏黑的長發。

就連現在,他好像還記得她長發從她掌心拂過的觸感。

他後來還曾給她買過一支桃花簪花,那簪花還沒送出去,師尊便拿劍殺了他。

如果一切都沒變,這些年來,會不會還是他每天清晨,一遍遍地為她梳頭?

他們依然住在那間院子裏,種一些花草,春天來了摘些桃花釀酒,夏天去釣魚,秋天去雲境游歷,冬天掃雪,煉了法器次年拿去賣掉……

他出神地想著,郁秋已經梳洗好了,起身準備出門。

司珩青給她端了熱茶,郁秋掀開蓋子,聞到了嶺南茉莉的清香,那香氣沁人心脾,正合她的心意。

其餘六大門派的掌門人都到齊了,劍尊顧屹之坐在主位,他臉色奇差,看到司珩青帶著郁秋從殿外走來,身體更是激動地顫抖起來。

郁秋端著袖子,款款走過去,臉上掛著笑,朝一眾人問好,高高興興地說:“劍尊大人,您手上的傷好了嗎?”

顧屹之手藏在袖中,本不願提起斷指的事,不得不說:“勞煩郁宗師掛心了,這點小傷,無礙。”

郁秋微微頷首,“您沒事最好了,以後註意一些,不要趁別人睡覺去拿東西,萬一觸動了什麽機關呢?畢竟啊,防人之心不可無。”

顧屹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,大殿裏一眾人笑而不語。

顧屹之斷指的原因,早就在仙盟中傳開了。

眾人都知道他想要郁秋身上那份卷軸,強闖她臥房不成,反而被切掉了一根手指,好在那根手指被接上了,吃了這次虧,顧屹之可算是長點教訓!

郁秋目光從他身上移開,落在了他身後的顧子嫣身上,不禁笑了笑,溫聲道:“子嫣前輩,您好啊。”

顧子嫣瞪大眼睛看她,恨不得挖她的心,吃她的肉,卻只能抿著嘴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畢竟斷舌跟斷指可不一樣,舌頭柔軟靈活,就算是接上去了也不一定能接著用。

這份奇恥大辱,可夠顧子嫣這輩子受得了。

顧屹之旁邊還留著一張主位,或許原本是留給滄瀾宗主的,但是這會郁秋來了,誰坐在那裏都不一定。

她回身看了眼滄瀾宗主,眼神示意他坐,滄瀾宗主恭敬道:“師尊請。”

看吧,他人前人後可不一樣了!

人前凈會尊師重道,裝模作樣!

郁秋笑瞇瞇地走上前,在那張主位上坐下。

司珩青便站在她旁邊,一副侍者的姿態。

可他站著,大殿上沒有人敢坐著,一個個都緊張起來,站了起來,紛紛說:“滄瀾宗主,您坐我這?”

滄瀾宗主搖了下頭。

郁秋抿著唇笑,端起旁邊的茶,正要喝一口壓壓驚,身後突然伸出一只手按著她的手,從她掌心拿走了那杯茶。

郁秋:“。”

“滄瀾宗主,您懷疑本尊給郁宗師下毒?”顧屹之憤然。

“不得不防。”

司珩青淡淡說著,掀開茶蓋,嘗了一口,過了一會,才將茶杯放回郁秋手上。

郁秋:“……”

她盯著茶杯邊緣看了會,想到是滄瀾宗主嘗過的,還是決定將茶杯放回原位了。

南音寺住持站起身,“阿彌陀佛”道:“滄瀾宗主,貧僧問你,你先後對劍尊大人和顧修士動手,原因為何?劍閣顧家,哪裏有做的不妥的地方?”

滄瀾宗主點頭,淡然說:“劍尊趁人之危,傷我師尊,顧子嫣多次無禮,辱我師尊及門下弟子。”

顧屹之拍案怒道:“你胡說!”

滄瀾宗主撩起眼皮,看了他一眼,“顧屹之,你有多久沒有驗過心魔了?貪、嗔、癡、恨、狂,不分是非,顛倒黑白,我勸你別當劍尊了,去修魔更適合你!”

顧屹之氣得臉都綠了,大殿上眾人更是哭笑不得。

從來沒聽過滄瀾宗主罵人,罵起來竟是如此陰陽怪氣、一針見血!

郁秋笑了笑,側眸看他,“劍尊大人,滄瀾宗主說這番話,可是為您好啊。”

顧屹之拂袖,罵道:“混賬!”

顧風華站在一旁,適時地轉移話題,語氣溫和地說:“師尊,您此前說顧宗師的死,是您所害,可否給個清楚明白的交代?”

郁秋點頭,聲調撥高了些,“諸位,容我問一句,顧風茹顧宗師,在你們心中是個什麽樣的人?”

一眾人楞了下,刀宗鳳患憂道:“顧宗師乃是後輩中的傑出人才,性子雖沈默寡言了些,但其實力乃是所有人有目共睹,吾女鳳不眠一度仰慕她。”

郁秋道:“仙魔一戰,她可有傑出貢獻?”

鳳患憂想了想,疑惑地看向其他人。

玄音門掌門說:“說實話,仙魔一戰中,顧宗師似乎……沒有多大作為。”

“那是自然了,”郁秋笑了笑,“她就是渾水摸魚,私下裏幫烏綺雲做事,乃至於烏綺雲最後連飛升卷軸都願意傳給她!”

顧屹之“謔”地一下站了起來,摔杯怒道:“郁秋,你為何汙蔑阿茹!”

杯子摔在地上,玻璃濺得老高,有些碎玻璃都飛到郁秋身上了。

她皺了下眉,正要開口,卻聽到南音寺住持率先開口——

那和尚站起來,厲聲道:“滄瀾宗主,貧僧奉勸你,公審結束之前,不可動粗!”

郁秋回眸看了眼滄瀾宗主,才知道他剛才已經動怒了,若非和尚這一聲警告,場上又得見血了。

郁秋心情有些覆雜,還是端起那杯茶,就著他喝過的,抿了一口。

“這件事事關重大,若無真憑實據,我也不會胡說,”郁秋溫聲說,“劍尊大人,您還是先收斂一下您的脾氣,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大家說清楚。”

眾人紛紛點頭,顧風華走上前,來到顧屹之身旁,扶著他重新坐下,安撫地拍了下他肩。

郁秋取出那份金色卷軸,當著眾人的面,將其緩緩展開。

所有人屏住呼吸,紛紛圍了上來,一個個都好奇地伸著脖子,仔仔細細地看卷面上的內容。

“一份無字天書,讓仙盟一眾人爭得頭破血流,”郁秋笑了笑,高聲說,“烏綺雲若是還在,定要笑死了。”

“無字天書?!”

“當真如此?!”

郁秋將卷軸遞到距離最近的刀宗鳳患憂手中,大大方方地說:“盡情傳閱吧。”

鳳患憂又驚又喜,哆嗦地拿在手裏,急忙說:“這,這……真是無字天書?!”

妙法宮主湊上去一看,驚道:“沒想到,烏綺雲竟然設計這樣的騙局,令我們仙盟自相殘殺!”

“可不是嘛,”縹緲峰雲嘯搖著扇子,意味悠長地笑,“妖魔二族,壞心眼可多著呢!”

卷軸傳閱一圈之後,又回到了郁秋手上。

她順手將其交給了司珩青,司珩青便收下了。

郁秋又從納戒中翻了幾樣法器,一一擺在茶案上,問:“阿華,劍尊大人,可認得這些器物?”

顧屹之臉色凝重,顧風華沈聲道:“若我沒認錯的話,這些都是我阿姐的東西。”

郁秋抿著唇,點頭說:“那日我被困在青秋淵,不得已殺了顧宗師,這些都是從她身上找到的,包括剛才那份卷軸。”

說著,她拿出妙法宮主那串手釧,當眾戴在手腕上。

無數雙眼睛看著她。

顧風華道:“郁宗師方才所言,可有半句虛假?”

郁秋:“絕無虛假。”

顧風華又問:“你殺我阿姐,當真是因為她背叛了仙盟?”

郁秋淡笑:“不光如此,當時我若不殺她,就得被她殺掉了。”

人群中傳出小聲的笑。

顧風華沈聲道:“你可有其他證據?”

“有一名人證。”

話至此,眾人信了一大半,畢竟那真言釧可是妙法宮主親自試過的。

郁秋說:“那夜有位小道君,奉顧儀師的命,帶著鑰匙去取阿修羅,差點被顧風茹滅口,我想,這來龍去脈由他來說,或許更加有信服力。”

南音寺住持說:“他人在嗎?”

郁秋:“他在這。”

趙九州從人群中站出來,先是朝郁秋行了一禮,答謝她兩次救命之恩,接著又朝其他人行禮,禮數周全後,才將當日之事娓娓道來。

眾人聽了,莫不感慨。

郁秋又將真言釧摘下來,給趙九州測了,人證物證俱在,就連顧屹之聽了也啞口無言。

連他自己都沒想到,顧風茹竟然這麽大的本事,與烏綺雲早有勾結,倒真是死不足惜。

有人說:“這事實在太離譜了,顧風茹乃是來日的劍尊,怎麽會想不開和妖族為伍?”

“就算是為了那份卷軸,可那也不過是一張無字天書,也不至於為此棄明投暗吧?”

“在得到那份卷軸前,她哪知道那是份無字天書呢?”雲嘯拖長了音調,幽幽地說,“妖皇之位,幽境八大靈泉,都足以讓她為烏綺雲效力了,畢竟仙盟若是贏了這一戰,劍閣還得和其他六個門派爭靈泉,但妖族若是贏了這一戰,只需和魔族平分就好,你們說說,哪個更劃算?”

這麽一說,好像很有道理啊!

“還有一樣證據。”

司珩青一開口,滿堂寂靜無聲,都好奇地看著他。

郁秋也沒想到,滄瀾宗主手裏竟然也有證據?

他是早有準備?還是這兩天臨時幫她去查的?

她轉過臉看他,雙眸清澈,漾著光彩。

眾目睽睽下,司珩青取出了一張血契書,從顧屹之開始,交給眾人傳閱。

顧屹之接過那張血契書,看了兩行字,渾身顫抖,兩眼發黑,徑直暈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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